初冬時節,大連長興島北側的江面上,一片近3000平方米的蘆葦叢中,不時有白鷺前來歇腳、覓食。水下,龐大的人工“根系”上附著著成千上萬個等待孵化的魚卵,周圍縈繞著的底棲生物、浮游動植物和蝦兵蟹將,時刻準備著為新生的幼魚提供豐富的餌料。
這片生機勃勃的灘涂濕地并非天然,而是科學家們的最新創造。“水上蘆葦浮床+水下人工魚巢”的人工漂浮濕地,為大批水生生物重建了一片生活樂土。此情此景,不僅讓生態學者們無比興奮,也讓鄰近的青草沙水庫建設方欣慰不已。
為了建造這一世界上最大的邊灘水庫,幾十平方公里的淺灘濕地永遠地消失了,灘上的“原住民”水生生物眼看著沒了家。按照資源有償使用和誰受益、誰補償的原則,早在工程開工前,建設方就承諾,水庫建成之時,拿出數千萬元為長江口“療傷”,作為對自然生態的補償。
如今,青草沙鄰近水域的生態療傷仍在繼續,由此形成的一套涉水工程生態補償技術標準與評估體系,有望為全國提供借鑒和參考。
一張沒有先例的處方
作為水生生物的產卵場、索餌場、越冬場和洄游通道,濕地對于整個長江口的生態意義無可估量。伴隨一系列工程建設,大片灘涂濕地從長江口的地圖上消失,水生生物的棲息地有些支離破碎。
監測顯示,上世紀50年代以來,長江口潮間帶濕地減少了57%;近30年來,水生生物種類減少了40%。中國水產科學院東海水產研究所副所長莊平博士告訴記者,因為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長江口,為其“療傷”沒有成熟的技術可供借鑒,唯有邊研究,邊修復。
經過一年多的構想,莊平帶領科研團隊,在青草沙水庫附近構建了一片人工“漂浮濕地”,以替代水生生物失去的家園。宛若一個巨大的立體魚缸,人工濕地的上層是一張露出水面的蘆葦浮床,下層則用棕片、麻條、塑料絲為魚類搭起一個模擬天然的產卵場。
“筑巢引魚”的構想能實現嗎?幾個月后,棕片、麻條上滿是透明的魚卵,絕大部分都已受精孵化。在魚卵周圍,研究者還發現了20多種浮游動植物和20種水生生物,一個微生態系統正在逐步形成。
一個擲地有聲的承諾
人工濕地的成功構建,意味著長江口大批“流離失所”的水生生物有望就近搬入“新家”。除了獨具匠心的技術靈感,大量技術以外的創新保證了家的最終落地。
興建青草沙水庫,可讓千萬上海市民喝上優質的長江水,卻“無意之中”傷了生態環境。為此,工程開工前的環評報告建議水庫建設方,能從生態有價的理念出發,在科學評估的基礎上,拿出相應的補償款,為當地的“生態難民”療傷。這一建議得到了企業的欣然允諾。
此時,距離青草沙水庫百公里外的東海風電場開工在即。盡管風機高聳入空,可扎根水下的樁基會改變水流的流向、流態和物質交換,使生活和途經此處的水生生物“找不著北”。對于生態補償的建議,建設方也毫不推辭。
2011年,相關生態補償修復工程正式啟動,兩家企業承諾的3000余萬元生態補償款如期到位。作為國家級的涉水工程環評機構,莊平所在的東海所與全國不少企業打過交道。他告訴記者,盡管許多地方都會在環評報告中引入生態補償機制,但不少只是“畫了個餅”,后期落實困難重重。“上海有這樣積極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的企業,確實不多見。”
為了科學合理地用好每一分錢,市農委擔負起了協調和監管重任,對療傷方案充分論證篩選,最終確定了由東海所、海洋大學、市水產研究所等單位組建的聯合團隊。在療傷正式開始前,研究團隊經過了一年的調研準備,修復方案數易其稿。
最令莊平感動的,是政府部門和業主單位的全程參與。“兩年來,由他們和專家顧問組成的監督小組有請必到,每次現場評估驗收從不缺席。”莊平說,面對生態壓力,為了上海的可持續發展,政府、企業和研究者各司其責,無論從技術還是機制創新上說,都是一次超乎預期的探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