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客莊主
說到電廠處置污泥,業內有個“常州模式”:即市政污水處理廠在政府協調下與熱電廠簽訂代處置合同,利用電廠鍋爐直接摻燒。在排水界,“常州模式”最吸引眼球的,是它所宣傳的廉價處理成本。
常州模式哪些方面有疑問?
據《經濟參考報》2006年10月9日刊登的報道《民間資本趟出“市場化治污”新路》中提到,常州市所屬的城市污水處理廠產生的脫水污泥,全部通過常州某熱電有限公司循環流化床鍋爐進行了焚燒。“由于污泥與煤按比例和特殊工藝進行混合焚燒,經比利時專家測驗,熱電廠焚燒污泥產生的廢氣只有歐洲焚燒垃圾污染的1/20,每一噸污泥焚燒后只有3.5公斤。在焚燒過程中,所排放的二惡英、氮氧化物、硫化物及鉛、鎘、汞等污染物,經過系統處理,均優于焚燒污染控制的標準限值;所產生的灰渣也被收集再用于制磚等,消除了‘二次污染’。”
還有,“熱電廠副總經理給記者算了一筆他們的環保賬:處理一萬噸污水將產生五噸污泥,常州五座污水處理廠日產生污泥近200多噸。這些污泥填埋后將產生二次污染,在垃圾廠焚燒每噸1000元以上,單獨建設焚燒裝置的成本為每噸350元。而在熱電廠內通過新技術焚燒,熱電廠只收取每噸98元,不僅成本低,還可以發電,企業也得了實惠”。
污泥能發電!污泥焚燒無污染!廉價的污泥處置能賺錢!常州模式給污泥處理處置業界貢獻了三個新概念,而這正是電廠摻燒火遍全國的開始。常州排水處與熱電廠得到過大量國家資金的支持,并多次獲獎,但業內對其環境安全性和能源合理性的問題一直存在質疑的聲音。到底是“存在二次污染的危險”,還是“煙氣排放達標”?是“能效低下”,還是真的“節能發電”?
電價補貼原是原動力
濕泥直接摻燒這朵“鮮花”的背后,是不是可能有另外一番景象?
根據筆者的分析,這一項目直接摻燒濕泥,所需補充燃煤的量比其所聲稱的量高了三倍以上,僅補充燃煤的成本就達99元/噸,比常州排水處和熱電廠對外聲稱的單噸污泥總收費98元還要高。難道企業真的為了做公益事業賠本賺吆喝?非也。如果把煤價調整和電價補貼兩項考慮進來,就知道這種擔心其實是多余的。
事實上,在合同簽訂之初,這家熱電廠已經埋下了充分的伏筆:
首先,在合同中明確規定了煤電以及人工和潤滑油的調價機制。當時依據當地信息指導價所確定的煤價是標煤價格700元/噸,按熱值換算,相當于普煤490元/噸。如果將實際煤炭價格定為900元,僅此一項,煤價補貼成本即可翻番。
其次,和所有電廠處置污泥項目一樣,這家熱電廠真正在意的不是污泥處置費,而是電補。根據常州物價局的一份文件(常價管〔2006〕146號),自2006年7月1日起常州開始執行0.464元/千瓦的熱電上網電價,而這家熱電廠在此之前已經有了“基本電量+電量電價”的補貼模式,其中電量電價已經是0.507元/千瓦。
和所有電廠污泥處置項目一樣,電價補貼是這種模式的原動力。以這家熱電廠上網電量指標22MW核算,煤價即使是900元/噸,實際處置成本(含快速折舊)最多在242.7元/噸以內。假設處置費仍為98元(實際2008年就超過了105元),不考慮煤的調價機制,僅靠電補,每千瓦的電價只需比標桿電價高出0.052元(5分錢)即可覆蓋全成本。顯然,熱電廠的真實收入要遠比它對外聲稱的98元高出很多。
當然,還有一項更為重要的收入:企業的火電機組避免作為小火電、小熱電被關停的命運。
到底存在哪些問題和危害?
作為一種對業界產生了重大影響的污泥處置路線,實際上,它的宣傳與實際情況有著巨大差距:
通過嚴重壓低燃煤支出,可以體現出節能、便宜的表象,甚至讓人認為污泥能發電,而實際上,它比干化焚燒耗費更多的燃煤;
由于隱瞞主要收入而低報處理費,使排水業界產生錯誤的印象,以為它是一個極為經濟廉價的處理方式,其實它在煤價、電價補貼上另有計算;
報道中聲稱這是一個可以實現比歐盟排放標準還低20倍的安全焚燒,但實際上它利用了國家生活垃圾焚燒標準中對摻燒未作規定的缺失,只不過采用大比例煙氣稀釋的方式(污泥焚燒的干煙氣量僅為燃煤干煙氣量的2.4%,相當于稀釋40倍),將所有可能產生的污染都排到了天上;
它聲稱是一個國內首創、國際領先的科技創新,但在有嚴格環境標準的國外,這種方式反而無法實施。
作為濕泥摻燒的始作俑者,“常州模式”帶給這個行業很多負面影響:
1.通過在技術參數上造假,制造了一種虛假的循環經濟氛圍,能獲得地方政府的信任,進而獲得市場先機;
2.它通過“堤內損失堤外補”的形式,由政府(中央財政的電補)埋單隱形成本,并為類似私企以污泥處置為名上項目、從政府套利開了一個先例,將嚴肅的廢棄物處置,變成“八仙過海各顯神通”的鉆營游戲,將本應透明的公共服務行業引入暗箱操作、利益勾結的歧途;
3.利用國家焚燒法規的不健全,誤導輿論,制造隱性的二次污染,容易形成“鍋爐=焚燒爐”的錯誤認識,使人誤認為廢棄物可以簡單、容易的焚燒。
值得慶幸的是,真正采用“常州模式”進行濕泥摻燒的項目終歸還是少數。據悉上海外高橋電廠在政府壓力下也曾進行過長達半年的論證,最終還是否定了電廠摻燒方案。這說明,業內同行并非不了解這種技術的“奧妙”。那些采用了“常州模式”的企業和城市,有的可能沒有實現所期待的電補,有的仍然沒有逃脫被關停的命運,如果看到常州今天也已經準備拋棄其首創的“模式”,他們會做何感想呢?